目送几人离开后,龙谦继续着他的演讲。
“弟兄们,首先我要感谢大家对我的信任,对蒙山寨这支劫后余生的小部队的信任。我发誓,我龙谦,绝不辜负大家的信任。”
“现在,站在我面前的,都是坚定地留下同生死共富贵的兄弟了,”龙谦目光炯炯地望着大家,“我们要做的第一件事,是重新登记。就是将我们每个人的姓名,年纪,籍贯,哦,也就是老家在哪儿,还有家庭情况,家里还有谁,以及自己有什么特长等东西,统统记下来。这件事由宁时俊负责,大家配合他一下,特别是原六队的兄弟们,我手里还没有你们的详细资料。”
看着六队一部分人不解的眼神,龙谦解释道,“八队原先是做过登记的,为什么要登记大家最基本的资料,是因为我们干的是这个世上最危险的活计。只要留在山上,危险都会随时伴着大家。以后只要我说了算,对于阵亡的兄弟,我们活着的,要记住他。不是空口白牙地记,而是拿出银子来记。也就是将一笔钱送给阵亡兄弟指定的继承人手里,有家人的,想办法送到家人手上,没有家人的,送到他指定的那个人。不管是头领,还是新来的兄弟,人人一样的标准——五十两银子!山寨再穷,这笔钱也要拿出来。这个规矩,从现在就立起来,除非孙大当家的回来后认为不合适。”
几乎所有的人都感到震惊!五十两白银,绝对是普通人想也不敢想的一笔巨款了,一个县令,堂堂的一县之尊,名义上的年俸不过五十余两,如果这还是有些模糊,那么,在蒙阴城里买一处宅子,一般的水平,五十两绝对拿下了!
王明远面无表情地听着龙谦的许愿,他注意到龙谦用的是“从现在开始”,那就是说,刚刚结束的蒙山防御战及下山后的毛阳镇之战不在他的“抚恤”范围。这也难怪,如果将六队和八队阵亡的兄弟都按照五十两的标准给予抚恤,龙谦马上就“破产”了!不过,没有人会计较龙谦选择了从现在开始,人啊,最是自私,瞧瞧大家脸上写着的兴奋的不相信,谁还会惦记已经死掉的同伴呢?
“不要不信我说的话。在场的百十号人都是见证,这种事都敢曰哄兄弟们,以后我还能在山寨混?”龙谦的话引起队伍的笑声,大家的笑声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好了,这件事不是今天我讲的主题,”龙谦板下脸来,“我必须再次强调我们潜在的危机。刚才已经说了,大家都有一种大难不死的幸运感觉。我要说的是,这种感觉是错误的,是危险的。我们面临的危机,哦,就是危险远远没有过去。曹锟现在肯定知道了他在毛阳镇的留守部队全军覆没了,大量的物资被我们抢走了。你们想想,换做你是曹锟,会善罢甘休吗?”
站立于龙谦面前的百十余官兵脸上露出思索的神情。
“他们一定在寻找我们的下落,当然,他们也可能再次上山,杀我们个回马枪。所以,凡是以为这一难已经过去了人,注定要吃大亏的!”龙谦停了片刻,“我昨天说了,我们不想一直做土匪,一直在人前抬不起头来,我们要成为一支让所有敌人害怕的军队,第一要具备的,就是铁的纪律!没有严格的军纪,我们永远是土匪,永远不会翻身的。”
“我现在宣布的军纪是暂时的,因为正式的军纪我还没有想好,也没有跟大家商议。但是,在我们与大队汇合之前,以前孙大当家的山规就不作数了!必须按我的来!我的军纪很简单,大家听好了:第一,一切行动听指挥。队长要听我的命令,什长要听从队长的命令,士兵要听什长的命令。总之,下级绝对服从上级。命令一下达,即使要你面对刀尖迎上去,你们也不能皱一下眉头。第二,一切缴获要归公。凡是作战缴获的财物武器,统统上交,由上级统一分配,根据战功大小和个人需要,上司会做出合理的安排,凡是私藏财货者,平时处以打军棍、罚苦役乃至杀头的处理,战时一律砍头。第三,不得私自下山,更不许掳掠欺凌百姓。我们会找机会对那些为富不仁的大户下手,但绝不祸害普通的百姓。凡是未经头领许可私闯民宅者,轻者打军棍十至四十,重者砍头!第四,决不允许**良家妇女,违反本条者,一律杀头。”
事前,龙谦未对几个队长讲过他拟定的四条军纪,现在他说出来,跟预想的一样,没人表示出困惑和不解,包括那条明显有别于孙德旺山规中缴获私财的规定,大家也没有表示出不满或反对。
孙德旺的山规比这个严厉多了,但军规中却不能免除私藏财货的现象,尤其是那些珠宝首饰银两。毕竟都是土匪,冒着杀头的危险上山落草,不让大家有财货方面的欲求是不可能维持山寨的士气的。
“弟兄们,这四条军规,是我想了半宿想出来的,主要的特点就是简单,比孙大当家的山规简单。就其中的两条,我多说几句。第一,是不准私藏缴获的财货。这里面既有武器的内容,也有珠宝银两的内容。一句话,凡是战斗中缴获的东西,一律交公处理。有人会想,这样做是不是不近人情?大家冒死抢来的东西,为什么不能留给自己?我不是不通人情,大家上山落草,也是为了更好地活下去。但是,你们一定没有想过,如果允许私藏财货,会是个什么结果。打仗嘛,总有分工的不同,有吃肉的,有啃骨头的。就像大家前几天所经历的,在楼子和天门打阻击,什么也抢不到,还要冒着被大炮炸死,枪子打死的危险。怎么办?如果大家都跟着大队下山,谁来断后掩护?所以,既然有分工,那么缴获就一定不一样。那些没机会获得财物的,一定会心生不满。只有大家都将财货拿出来统一分配,才能公平,才能凝聚军心。”
龙谦等了一会儿,让大家消化下自己的话,然后继续讲道,“关于统一交公,统一分配,一定会有一个谁说了算的问题,一定会有一个深藏在大家心头的问号,你龙谦能办事公平吗?我在这里跟大家说,我龙谦,绝不舍弃大家离山,更不会带走一两银子!缴获的所有东西,都要登记入账,这些钱是怎么花掉的,东西用在了哪里,所有人,包括伙夫马夫,都有权力追查账目。”
队伍中所有人都感到震惊,龙谦这样说完全出于大家的意料,这等于剥夺了他最大的权利!
“将来,我们还要成立一个委员会,专门审查账目的可信与否,保证交公的每两银子,每担粮食,都用于了山寨正当的用途。这里,我还要补充一点,山寨有官职的不同,队长,小队长,什长,在一些必要的装备上,会有区别,比如枪支的配备,马匹的配备,包括这块怀表。”他摸出在毛阳镇刚缴获的怀表,“这些,都是为了更好地打胜仗,兴旺我们这支队伍。但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特权。包括伙食。我郑重宣布,从现在起,到我们和大队会合前,我龙谦,在生活上跟大家完全一样!大家吃什么,我吃什么!大家穿什么,我穿什么!决不搞特殊!小队长和什长也一样!一句话,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谁不能遵守这条规定,谁就下台!”
八队的士兵倒没什么,自成立八队,龙谦就严格执行了这样的规矩,至少在生活上与普通士兵完全一样。但六队的人显然有些意外,一时间都在交头接耳。
“好,我接着解释关于不准搔扰欺凌妇女的规定。我们都是爷们,什么是爷们?就是要保护而不是欺负弱小的人,这其中就有女人。我最痛恨那种欺辱女人的男人了,在我眼中,他们就是渣滓,就是窝囊废!自己摸着良心问问,谁没有母亲?谁没有姐妹?有谁愿意自己的母亲姐妹受人凌辱?”龙谦看了眼站在队伍后面的七个女人,“现在,我们队伍里有女人了,我不管她们原先是什么身份,怎么上山的,但我知道,在刚刚过去的几天里,她们跟我们共同战斗,为伤号清洗包扎伤口,为我们准备干粮,如果她们愿意加入我们蒙山军,以后就是我们的战友,不再是什么花寨的女人了。只要她们站到队伍的左边,那么久意味着她们响应了我的号召,转变身份成为了蒙山军的一员。我会安排她们做她们力所能及的事,比如照顾伤员,比如烧饭。但是,我们中间如果谁还敢将她们当做记女,就是违反第四条军令,严惩不贷。你们可不要认为我是随便说说而已。”
刚才,七个女人在孙娟的带领下毫不犹豫地用行动表示了自己愿意留在山上而不是离开。这多半是建立在对龙谦个人的信赖。在这支残兵中,龙谦是唯一没有与她们有过皮肉来往的人,昨天下午,在暮山亭的秘洞里收拾粮食时,龙谦曾跟孙娟这个年龄最大的不幸女人谈过几次,孙娟虽然不信龙谦给她描述的那个世界,但她认定龙谦是个难得的好人,一个罕见的君子。所以,当龙谦真的同意将她们这些最下贱的女人招入成为一名女兵而不再是营记,她第一个便响应了。在她的带领下,其余六个女人都毫不犹豫地站在了原地。
龙谦对孙娟送去一个鼓励的微笑,“很好,我们现在有了七个女姓战友了。希望大家忘掉她们的过去,真正将她们当作自己的战友。我相信,你们很快就会知道,她们不是累赘,她们会用行动表明她们配得上战友的称呼。大家对于四条军纪,还有什么要问的?没关系,可以提问,我马上给予解释。”
没人提问。
“很好,那就这样办。我会带头遵守纪律,大家可以随时随地检查我,如果我龙谦违反军纪,加重处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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