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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 第 150 章

皇上和平焃得救的消息一传开,众臣心头都是一松。

因太过振奋,连几位素来沉肃的老将都免不了涕泗交流。

经过旋翰河一役,本以为胜利回京指日可待,怎料路上会生出这样的变故。

若是皇上不幸死于蛇毒,消息一旦传回京城,朝中还不知会再起什么样的波澜。

万幸皇上无碍。

侥幸之余,人人心中都有疑惑,不知平煜从何处弄来的灵丹妙药,竟能对付这等见血封口的剧毒。

至天亮时,皇上和平焃不但能转动眼珠进行交流,更能在旁人的搀扶下缓缓坐起,用些帮助祛毒的汤药了。

平煜自从皇上睁开眼,便出了帐,转而到大哥的帐中,寸步不离地守着平焃。

他整夜未睡,双眼有些发红,望着面色依旧灰败的大哥,喉咙阵阵发堵。

昨夜那蛇的毒性太过凶险,直至现在大哥依然口不能言,要不是有赤云丹相助,或是服用得再晚了半步,他跟大哥已然阴阳两隔。

平焃身上余毒未消,神志却已渐渐恢复清明。

四肢依然无法动弹,他只好吃力地转动眼珠,看见弟弟立在一旁,脸上是以往从未见过的晦暗神情,心知三弟这是担心得狠了,于是努力挤出一丝笑容,示意三弟不必担心。

可惜舌头僵麻如根木头,没能开口说话,

平煜眼眶微涩,半跪在大哥身边,扶他坐起。

守在一旁的几位跟随老侯爷多年的副将见状,下意识想起老侯爷,不由暗叹,老人家何等英明,能将后代子弟能教养这般出众,平家几位手足之间全无高门子弟常见的猜忌嫌隙,要多亲厚便有多亲厚。

感慨之余,对那位慷慨赠药的幕后之人更为好奇。

由着三弟扶着饮了一碗粥,平焃四肢的乏力感越发减轻,与之相对应的,心里疑惑却加深。

中毒前的景象历历在目,他深知自己所中的怕是难得一见的剧毒,也不知何故,竟能得解。

这时,帐外有人道:“皇上请平大人去帐中说话。”

平煜对上大哥疑惑的目光,只道:“大哥你只管好生将歇,等我回来后,再将当中的种种与大哥细说。”扶着大哥躺下。

到了皇上帐中,平煜抬眼一望,就见皇上榻旁围了好些人。

他并不急于上前,请过安后,立在一旁。

用过祛除余毒的汤药后,皇上这才示意众臣退至一旁,单招了平煜近前。

虽然身上仍有残毒,皇上思绪却仿佛拨云见日,前所未有的清晰。

他清楚地记得旋翰河边平煜等人奋力围歼王令时的景象。

更忘不了出发对战坦布时,众将士上下一心、同仇敌忾的壮志豪情。

蛇群作乱时,平煜为了护住他,不顾自身安危徒手抓蛇的情形,也仿佛历历在目。

自然,他也没忘记自己是为何看中了叶珍珍,又是怎样招她入帐侍寝。

让他想不通的是,醒来后再看到叶珍珍,他却再也没有先前的那等悸动和狂热,胸口只余一片漠然。

尤其是想起当时蛇群闯入帐中时,叶珍珍在留下来保护他和拔步就逃之间,曾有过明显的踟蹰,心里便不是滋味。

其实他一贯厚道,死里逃生之后,变得更加宽仁,也知叶珍珍的犹豫乃是人之常情,但想到自己先前曾对此女万般恩宠,仍有些慨叹。

他脑中堆涌了好些念头。

虽然不过是昏迷了半宿的功夫,脑中却仿佛水洗过一般,许多事都看得透彻无比,再没有半点之前的混沌。

等他能转动脖颈后,他看向守在榻前的众臣,目光扫过之处,唯独没看见平煜。

他目光微凝。

李攸揣摩出他的意思,忙道:“蛇群来袭时,平大哥为了护驾,不慎也中了蛇毒,平煜此刻正守在平将军帐中。”

皇上先是惊讶,随后便是释然。

平煜果然是重情重义之人,本该是邀功请赏的时候,众人唯恐少了在他面前露脸的机会,平煜却因放心不下自家大哥,宁肯守在平焃帐中。

他历经了一番变故,对肯显露真性情之人越发看重,于是立即召见平煜。

等平煜到了榻前,他望着平煜,问:“听说朕和平将军中毒后命悬一线,亏得有人及时赠药,朕和平将军才得以解毒,不知究竟是何人?何以不肯露面?立此大功,朕需好好奖赏才是。”

自醒来后,又过去了半个时辰,如今毒性尽退,他已然能开口说话,

平煜以退为进,审慎道:“臣不敢有所隐瞒,但此人仍是戴罪之身,未得皇上准许,臣不敢擅自替此人邀功。”

皇上果然被这话引起了兴趣,“戴罪之人?”

平煜用公事公办的口吻道:“三月前,因傅冰被问罪,云南巡抚一职因而空缺,恰逢云南夷民作乱,皇上便急令臣护送新任云南巡抚赴任,顺便罚没傅冰在云南宅中的家产,并看押其女进京——”

“唔,朕记得是有此事。”皇上沉吟。

过去两年的某些记忆仿佛被蒙上了一层灰尘,细节处有些看不真切,但掸掸灰,还是能一一想得起来的。

更何况傅兰芽这个名字,在来北元途中,王令曾反复在他面前提起。

他疑惑:“你刚才说赠药之人乃是戴罪之身,莫非……你说的正是傅冰之女?”

平煜垂下眸子,在开口利用此事做文章前,他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若是皇上要借此机会召见傅兰芽,他无法抗旨,只能不动声色生出些乱子好做阻挠。

总归不能让皇上窥见傅兰芽的真貌。

“正是。当初抄家时,臣曾在傅家搜出一包锦囊,里头有两粒药丸,因不知作何用,臣只好暂且将其封存,昨夜蛇祸时,罪眷听闻皇上被毒蛇咬中,命在旦夕,便令人传话给臣,说那药丸乃是她外祖父无意中从一夷人手中得来,傅夫人临终前,将此药赠予了她,她说此药能解剧毒,皇上安危事关国体,恳请臣将此药速速给皇上服下。”

皇上恍然大悟,“怪不得朕所中的奇毒能解,原来竟是此女赠了神药。”

心情顿时变得复杂起来。

傅冰是父皇的重臣,经父皇一手提拔,不过三十出头便已入阁,短短几年,便成为本朝最年轻的首辅。

在他还是太子时,傅冰还曾兼任太子少傅。

真说起来,他跟傅冰除了君臣之谊,更有一份师生恩情在里头。

可是自他登基后,因着王令有意铺垫,他竟一日比一日觉得傅冰碍眼。

不到一年功夫,他便将傅冰踢出内阁、贬至云南,后又任由王令织罗罪名、坑害其落狱。

世事难料,万没想到到了最后,他的命竟然还是由傅冰之女所救。

思绪纷杂的同时,他心底免不了生出担忧。

按照从前的惯例,他的头疾多半会被牵引得发作,谁知静等了一晌,脑中依然清澈如前,半点不适都无。

他暗惊,难道那药竟能一并解他的头疾不成?

他并不痴钝,想了一晌,豁然得解。

刚才平煜曾说那药最能解毒。自己的头疾来得奇怪,不知吃了多少药施过多少回针,全无缓解。

从前以为是顽疾,如今想来,怕是王令为了摆布自己,在自己饮食中下了毒|药。

昨夜他中了蛇毒,本是回天乏术,没想到一粒傅家的解毒丸下去,不但叫他起死回生,竟一并将他头疾的顽毒解去。

倒算是因祸得福了。

他喟叹一声。

过去几年,他竟糊涂至斯。

一个包藏祸心的鞑子,他视作亲信。而真正的肱骨之臣,他却视作奸佞。

忆起当年傅冰在朝中卓尔不群的姿态,他心情再也无法保持平静,恨不得立时回朝整顿朝纲,洗刷被王令陷害的几位大臣的冤狱。

下意识开口道:“招傅冰之女觐见,朕要重赏——”

话一出口,忽然瞥见一旁叶珍珍的侧影,心里莫名涌起一种浓浓的恶感。

怎么说呢,先前他对叶珍珍有多迷恋,服过解毒丸清醒后,对叶珍珍就有多反感。

记得两人共享鱼水之欢时,叶珍珍曾在他耳畔低语,说她与随军一名罪眷身形极为相似。

虽不知叶珍珍是有意还是无意提起此事,但随军罪眷再无他人,定是傅小姐无疑。

他眼下可一点也不想见到跟叶珍珍相似之人,排斥的程度,甚至强到了一起念头便犯恶心的地步。

他感激傅冰之女是一回事,给自己添堵又是另一回事。

于是又将要召见傅兰芽的话收回,只道:“傅小姐身陷囹圄,难得还这般深明大义,可见傅冰委实教女有方。傅冰之案,尚有许多疑点,回京之后,还需好好重审傅冰之案才是。”

平煜虽未能立刻猜到皇上为何突然改变主意,但既皇上不肯召见傅兰芽,倒正中他的下怀。

同时他也敏锐地察觉出皇上与从前的不同。

阔别多年的谨慎谦和的作风逐渐在皇上身上重现,行事说话都与从前有着微妙区别。

于是越发笃定,这些年皇上之所以性情大变,乃至近日对叶珍珍生出迷恋,统统少不了王令作怪。

听皇上这么说,他并不接话。

荣屹余光瞥见平煜扫来的眼风,抚髯一笑,趁热打铁道:“皇上龙体事关天下危亡,傅小姐危难之中奉出神药,不但救了皇上,更救了大明江山,此情此景,倒让臣想起前朝救父的缇萦,臣斗胆进一言,傅小姐如此义举,皇上不可不嘉奖。”

其余几位大臣或有跟傅冰不和者,但也不好反对皇上褒奖救了天子性命之人,便也纷纷附议。

皇上沉吟一番道:“傅冰父子因被王令构陷,如今仍在狱中,回京后,即日令人着手重新审理傅冰之案,若真有曲折,从速替傅冰父子洗刷冤屈。另,傅小姐救朕一命,从此刻起,免去傅小姐连带之罪,不再以罪眷身份待之,等傅冰之案得以正名,再授予县主之衔,以资褒奖。”

平煜见目的达成,面色无改,心里却如同挪开一块巨石,顷刻间轻松了不少。

李攸在一旁听得直挑眉。

遥想这一路,那位傅小姐当真吃了不少苦,虽说其中少不了平煜的费心筹谋,她自己又何尝不是一个奇女子。

直至此时此刻,傅家人才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

如今王令既除,傅小姐又恢复了自由身,平煜怕是心里乐开了花。平傅两家的婚事,也已近在眼前。

想到此,他不由摇摇头,平煜这厮不过到云南办一趟差,便拐着一个天仙似的的媳妇,而他自己呢,依然是孤家寡人一个。他负手望着帐顶,半晌无语。

圣旨传到傅兰芽主仆帐中,傅兰芽只觉恍然如梦,跟林嬷嬷抱头痛哭了起来。

想起这一路的不易,她哭了又哭,直哭到漂亮双眼肿成了一对胡桃,泪水依然没有打止的意思。

杀王令、重获自由、父兄翻案在望……一桩桩一件件……多少感慨堵在心头。

林嬷嬷更是老泪纵横,搂着傅兰芽哭道:“老爷初犯案时,嬷嬷觉得天都要塌了,亏了小姐不是风吹就倒的性子,咱们才能一路挣命似的挣到现在,咱们小姐真真了不起。”

哭得快脱了力,主仆二人才渐渐止了哭。

净过手面,换过衣裳,傅兰芽缓缓环视四周,肩上枷锁一旦除去,连帐内的空气都爽洁了不少。

而今她不再是戴罪之人,听帐外欢腾,下意识便想出去走走看看,但因平煜提前嘱她不要出帐走动,为免横生枝节,她只好仍旧待在帐中。

只是因着心事已了,她的话空前的多了起来。

一会跟在林嬷嬷身后收拾行囊,挑拣御寒衣裳。

一会扳着手指头算回京还需多少时日,叽叽喳喳,说个没完。

林嬷嬷听着傅兰芽声如黄鹂,语调更是说不出的轻快,何曾见小姐这般高兴,她笑着又是叹气又是摇头。

为免在北元境内盘桓太久,刚用过早膳,大军便又开拔。

只是在临行前,帐外曾传来片刻的喧嚣,傅兰芽悄悄往外看了看,只看见皇上的帐营前围了不少人,似是出了什么变故。

她不解其意,待想问问平煜,可许是平煜整日琐事缠身、身边耳目又众多,始终未来寻过她。

又行了一日,眼看要彻底走出旋翰河周边草原,傅兰芽因着一份复杂的心绪,下意识掀开车帘,远远朝那座古老的河流眺望。

当时在地殿中,她曾数次出现莫名的心悸,至今让她不解。如今想来,也许是因血脉相连,又或是旁的缘故,

无法解释,她亦不愿深想。

只是一看到旋翰河,她便免不了想起母亲。

亡国公主的身份,给母亲带来了无穷无尽的灾难,哪怕后来母亲跟父亲琴瑟和鸣,却也因当年在夷疆种下的祸根,最后不得不自戕了结此生。

细究起来,那座先人的陵寝正是祸根。

心刺痛了一下,她正要淡淡将目光移开,突然视野中出现两人。

其中一个身形高大,背上背着两个灰扑扑的包袱,正是林之诚。

在他身旁的那位丽人,却是林夫人。

他们身后,不远不近跟着几名锦衣卫。

傅兰芽大感讶异,不知林氏夫妇在大军稍歇时走开,意欲何为。

就见林氏夫妇携手慢慢走到草原上。

到了一处,忽然停下,随后,林之诚单膝跪地,徒手挖起土来。

因着功力日渐恢复,他挖得极快,林夫人在一旁帮着推开松动的土壤。

夫妻二人联手,两人身旁很快便堆起了土堆。

傅兰芽看着看着,隐约猜到林氏夫妇要做什么,眼睛微微睁大。

果然,等坑挖得差不多后,林之诚将包袱从身上解下,放入土坑中。

之后,夫妻二人低头望着土坑,久久未有动作。

后来林夫人终于忍不住,头靠在林之诚的肩头,哀哀哭了起来。

林之诚搂着林夫人,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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