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朝叹了口气。
在那男孩子失去耐心之前,她懊丧地捂住脑袋,“我不敢去找他了,他怎么变得那样难以相处呢?”
“那就不找他?”那男孩子热心地同她指点,“换个好相处一点的呢?”
雪朝抬起头,抿了抿嘴,似乎也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提议,有点赞同地,“你说的也有道理。”
她果然一连几日都没有出现在医院,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年轻的男护工,同三少带话说雪朝已联系了他母亲,要等些时日,颜家再派人过来。
三少还要问,那护工却很机敏,“合小姐说了,不比在信州,您受伤的消息,还是不好外传的。”
江浙的军阀是另一个派系,同颜家的交情不好不坏,更何况镇江这几日,鱼龙混杂,弄不好教北方的势力知道了,混进了租界,最后弄得不好脱身。
总归那位大小姐,大抵是受够了委屈,又跑掉了。就像上一次,三少所谓的手段刚开了个头,她便已吃不住,最后闯个天大的篓子出来。
一旦受了当年的苦楚,之后如何,似乎怎么也不会过了那条限度,没什么出乎意料的遗憾,也没什么出乎意料的痛苦。颜徵楠合了合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伤口愈合地太慢了,让他有些烦躁,又很没有精神。
护工今日带了炖品过来,闻起来不错,兴许是哪个镇江厨子的手笔,三少被他帮着吃了一些乌鸡汤,便有些困倦了,白日间昏昏沉沉的的,大抵是止痛药里有安眠的成分。
他伤口还有些痛,止痛药只在短暂的几十分钟里,能让他暂时觉得自己是块没有知觉的标本。药效将尽的疼痛,加上长久地躺在床上,三少睡得并不安稳。好容易有了一点睡意,耳边却又窸窸窣窣的声音,朦胧里他以为是回到了颜府的日子。
午后的阳光透过纱质的窗帘撒在颜徵楠的脸上,让他闭着眼睛,也能感到阳光的暖意。颜徵楠以为是哪一个从前最平常不过的下午,他在书房翻着公文,旁边有个怎么也不老实的小姑娘,一面翻着漫画书,一面扒拉着干果盘子。
又是清脆地一声响。
三少的眼睛睁开了一些,他瞧到一个模糊的影子,以为是从前,他们俩在颜家的书房,几乎下意识地,他开口叮嘱那个总是爱甜的小姑娘,“不要用牙咬。”
他觉得自己的声音弱的有些奇怪,之后是干涩的喉咙,和伤口的疼痛。
三少突然清醒。
雪朝将碧根果放到旁边的盘子里,不晓得是不是故意地,她看向他,笑嘻嘻地,“你醒来啦!”她又将手里的漫画合上了,慢条斯理地,“护士姐姐说了,你白天睡太多的话,晚上会睡不着哦?”
她前几日还被打击地满眼都是泪水,这会却又精神抖擞地在他面前晃,叫人不得不感慨,挫折总是很难在这位大小姐身上留下痕迹。
可她的热切,似乎少了一点愧疚和讨好,倒像是一股脑地随心所欲,并不管他乐意不乐意受她的善意。
三少皱了眉头,大约是觉得某个地方骤然升起的喜悦,很不合时宜,要他花一些力气,把它平复下去。他兴许是觉得上一回很有效,想要故技重施,又恢复了那张冷淡的脸,清了清喉咙,“你在这里,你爸爸知道吗?”
雪朝却免疫了一般,纵然是知道他因合家从前的不厚道,心有芥蒂,她却很不在乎地摇摇头,“是我要来看你,又不是我爸爸让我来的,为什么要他知道?”
颜徵楠不自觉偏头,回避她的眼睛,那里面亮晶晶的东西,让他有一点莫名的局促,于是他换了个方式,“护工说你是和老师同学一起,来镇江访学的。”
他以为这是种拆穿,或者也打破他自己心底的一丁点幻想,因她出现在镇江,不过是一场正常的学校活动,同她去德国,或者英国,都没什么区别。
只是刚好在镇江罢了。
连愧疚什么,指不定都没有他以为的这么多,三少在心里冷嗤。
她却很厚脸皮,好像这两日不见她,她是跑到哪里寻了砂纸,打磨自己去了。雪朝凑了脑袋去看她,一面拖长了声音地,“哦……你同护工问我了?”
她从前只是个闹人的小孩子,并没有刻意撩拨过什么人,如今她特意穿了件好看的西洋裙子,喷了花果香,又非要同他拉近距离似的,让颜徵楠一时有些受不住地,耳根红了红,连声音都紧了一些,“是他自己要讲。”
小男孩闹别扭似的,他唾弃自己。
终于雪朝放过他了,又站起来,哄小朋友一般的口吻,“我同你妈妈打电话了哦?不过她说要你等一等,家里的人在路上了。”
雪朝偏了头,看窗外的树叶的枝条上,散着的一小轮光晕,伸了个懒腰,又很有耐心地,问他,“今天阳光这样好,要不要出去转转?”
上一回是雪朝腿受伤,被迫坐了许久的轮椅。如果要出门,总要丫鬟和三少来帮忙推一推,或者下楼梯,需要人抱起来。纵然一开始有一些新鲜感,不能自由行走的时间久了,很快她便开始抱怨,轮椅的生活多么枯燥无聊,恨不得颜徵楠在她面前走快了一些,都是炫耀自己有一双健康的腿。
可如今也轮到雪朝帮他推着轮椅了,这样的风水轮流转,也未免来得太快了一些,让人禁不住偷偷感慨,写命数的那位,有时候故技重施地,有点黔驴技穷的意味。
医院门口有一方小花园,花朵和树木,都让人心生愉快。零零散散的几个病人在树荫下闲聊,雪朝同他寻了个阳光刚刚好的位置,便
未完,共2页/第1页